子欲孝亲不待
父亲离开我已有几个年头了,但对父亲的思念依然如故。也许因为父亲在生时,我没有好好尽过为人女的责任,父亲的离去,让我深深内疚。父亲在生时,不懂事的我老是和他作对,常惹他生气,父亲的离去,才让我明白我是如此深爱着他,想想年少时自己为何如此幼稚如此的叛逆。父亲的离去,让我深深体会到子欲孝而亲不待的凄苦。父爱往往是无语的,只能用心才能体会出来,父爱往往不像母爱感性,父爱是深沉的,往往需要长时间才让人体味出来。
小时候,在我的眼里,父亲是无所不能,追逐父亲的眼光总是充满了崇拜和敬佩。父亲是个教师,琴棋书画都会,而且他的字写的很好,父亲唱歌很好听。后来因为教师的工资太低了,不能养活一家几口,父亲就回家务农,然后做过建筑工地的包者,还做过农民企业家。父亲的一生是艰辛,但也是成功的。父亲用他的劳动、用他的智慧,让我们一家过上幸福的生活。
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年代,父亲每次归来,都会带一些好吃的东西回来。每到父亲归来的日子,我总会早早站在河堤上等待父亲的回来,因为我知道有好吃的,虽然只是很少很少,但也已满足嘴馋的我了。那种等待的感觉现在还记忆犹新。
小时候,不管家里生活多困难,每到过年时,父亲总会给我缝制衣服。最难以忘记的八岁那样,父亲给我缝了一条花裙子,款式有点像现在的百褶裙,穿上它转一个圈子,裙褶飘飘,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小仙女,当时可羡慕死那些小伙伴了。
父亲爱我们,但父亲对我们教育也是严厉的,但他却很少打孩子。在我的记忆里,在我九岁的那年,父亲狠狠地打了我一顿,那是终生难忘的打,因为那天刚好是大年三十。家族里有个传统,大年初一,要到祠堂燃放炮仗。父亲在家族里是个有头有面的人,族人都很尊重他,所以都把炮仗放在我家。看到家里有那么多炮仗,我就偷偷拿了几包出去让堂哥玩。玩完回到家,就看见父亲坐在门口的板凳上,手里拿着一条竹鞭。
父亲厉声地说:“过来,你去哪儿了?做了什么坏事?”父亲说完,竹鞭也跟着落到我身上和脚上,我不敢哭出声,站着不敢动也不敢跑。父亲边打边说:“看你敢拿公家的东西,从小手脚不干净,以后长大怎样做人。”父亲越说越气,落在我身上的鞭子就更有力了。母亲看见了,把我拉开,和父亲大吵一架,说他就是认真,几大箱炮仗,少几包有谁知道呀。父亲更听了更气了,说母亲慈母多败儿。父亲的一顿严打,让我深深懂了,不是自己的东西,千万不能动。
父亲是一个长得很帅气的男人,成熟稳重,有一种儒雅的气质。也许女孩子都有恋父的情结,我也不例外。在我心理,父亲是完美。也许就是因为这完美的情结,让我容不得父亲有半点过错。当我十多岁时,从母亲那里断断续续听到母亲唠叨父亲的不是,即使父亲只是犯了一次的错,但我心里也不能原谅他。也许是因为我对母亲的爱,也许是因为父亲在我心里应该是完美的化身,从那以后,我不再崇拜父亲,不再和他怎样说话。每当他说我什么时,我不搭理他,只是用我沉默去反抗。他要我去东边,我偏要去西边、他不许我跟男同学来往,我偏要带男同学回家玩,虽然我不会和那些男同学怎么样,我就是为了要气气他。父亲看我跟着对他干,说我变了,怎么变的这样的不懂事,怎么变的这样叛逆。从此以后,父亲也很少在管我了。也许他觉得我是坏女孩了,无药可救了。
记得,中学暑假时,我跟姐姐的同学到大城市做暑期工,刚开始,外面花花的世界吸引了我,我不想再回家读书。我打电话和母亲说了这事,父亲知道后,写信给我,告诉我一定要回家读书,没有文化,以后很难在社会立足,如果我不回去,就不再认我这个女儿。还让我的同学转告我,一定要回家念书。也许外面的世界很精彩,但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。慢慢地,我对打工的生活从新奇到厌倦了,还有我怕父亲真的不认我,就乖乖的回家继续念书。但我对父亲抵触情绪依然如故。
师范毕业,我自己联系工作的单位。因为不想常归家,就选择一个离家较远的学校。父亲知道后,也没有说什么。每当我星期六晚上回家,父亲总会做出一桌子好菜,他知道他这个小女儿,除了性格倔强,做饭是最差劲的。也许长大了,我对父亲的抵触也慢慢减少了。但我还是不喜欢和他说心里话。
当父亲知道我选择远嫁他乡时,父亲也没说什么,他只是沉默了。我上面三个姐姐的婚事,都是父亲一手操办和触成的。父亲知道我向往都是独来独往的,不会听他的意见。他只是对我说:“你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,就不要后悔,不论怎样你都要挺住走完它。”
远嫁他乡后,归家的次数更少了,一年才回家看二次父母。在外面的日子,每当打电话回家,父亲接了电话,只说了几句,就让母亲来听了。那时我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。母亲说,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,腿走路不是太方便了。我让母亲叫父亲听电话,问他是否要来我居住的城市医病。父亲不肯来,他说太破费了,在家乡看看就行了,还叫我不用担心。
当我快生孩子时,父亲为了送给我坐月子吃的黄酒和洗身子的草药,不顾自己腿脚不方便,坐6个小时的车程,辗转来到我居住的城市。看着父亲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,和身上重重的行礼。我泪如雨下,那一刻,我深深体会到,不论我做了多少错事,不论我怎样叛逆,不论我对父亲怎样的冷漠,父亲对我的爱依然如故。那一刻,我深深自责,为什么我要如此的愚蠢,人,都会有过错,为什么我不能原谅自己深爱的父亲呢?为什么我要用沉默和冷漠来掩盖对父亲的爱呢?但我依然不能对父亲说出这句话:爸爸请您原谅女儿吧,女儿错了。
我带父亲到医院去看腿,医生要求父亲住院治疗,但父亲死活不肯。他只要医生开一点药给他带回家就行了。他说放不下母亲一人在家,其实我知道他是在帮我省钱。父亲只在我家住了三天就回家了。
自此以后,我打电话回家勤快多了,常让母亲叫父亲听电话,父亲对我的热情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。我回家我次数也增多了,母亲告诉我,每当知道你要回家,你父亲早早就列出一道道菜谱了,说你在大城市那些东西吃不上,回家一定要让你吃个够。我知道,父亲是架着拐杖给我做好吃的。我常告诉父亲不要做太多了,我也吃不了那么多。父亲总说我瘦,要多吃点长胖点。往往我都是扭不过他的。
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。父亲,当女儿醒悟了,想好好尽孝时,上苍却不再给我这个机会了。父亲,你得到癌症,而且是晚期的。病魔很快把你带走了,当我回到家看到你像睡着的模样,我不相信你已经离开了我,我痛哭泪流,我想过去抱着你,但堂嫂们死命地抱着我,说不能把眼泪洒在你的身上。父亲,那一刻我终于体会到生死离别的切肤之痛,但你永远不能听你的小女儿诉说了,你永远的离开我了,我永远不能再看到你英俊潇洒的模样了。
父亲节到了,别人还可以深情道一声:爸爸,节日快乐!而我却永远没有机会说了,我只能遥望天堂,满眼含泪的地问苍天:“父亲,在天堂你还好吗?在天堂你快乐吗?父亲,如果天堂有眼,你看到女儿深深的忏悔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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