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花糯米藕
裹了桂花蜜的糯米藕它也是藕,现在藕基本没新鲜的,外皮黑黑,细细地刮净,靠近藕节切开,洗干净泥沙。文人雅句“竹本无心节外偏生枝叶;藕虽有孔胸中不染尘埃”,那是古代君子们不近庖厨,藕里脏着呢。
记得小时候只有在初冬时节,荷叶败光,农民掏净了塘泥,才有鲜藕吃,雪白爽净。糯米提前一晚泡好,往藕眼里灌是件耗神的慢活儿,一勺一勺地,还得一手拢着,一手用筷子捅,所以,跟端午节包粽子似的,家里所有的女人一齐上阵,够攘扰一上午的。糯米灌八九分满,免得蒸煮后涨开。合好藕节,用几只牙签把两截藕固定好。
还是高压锅节省能源,先煮半小时,一直浸在原汤里晾凉了,饱饱吸足汤水,捞出来切片,码进涂了猪油的大碗里,面上撒一层冰糖屑、陈皮丝、桂圆干,大火再蒸半小时。把蒸碗里美味糖油汁儿滗出来,勾芡用薄薄的水淀粉,一定要很稀,芡汁才能晶莹透明,加点儿蜜桂花,是我千里迢迢从宁夏背回北京的,原产广西柳州,不惜血本地给藕片密密浇满一层。
每次我都多做一饭盒,密封好给我妈送去,再也不敢和她一起做,因为两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不管再怎么相爱,凑一块儿做繁琐技巧的事情必有一场乌眼鸡的好斗。尽管我知道我妈爱儿女恨不得把一切都给我们,尽管我妈逢人便夸女儿有多孝顺,可是,不能一起做事!多少次怒目相向甚至恶语相加,各自都掩面痛哭流涕,痛定思痛,我终于悟出一个道理。爱,有时候,是戴着付出然后期待控制的面具上场的。
父母爱儿女、甚至是男女间的相爱,不辞劳苦可以为对方做一切事情,用我妈的话说就是“把两个手放下来当脚都可以!”,但同时也要对你“管头管脚”。这种看似忘我的爱,背后期待的回报是无条件地控制你。通常,施爱的一方还几乎都是无意识的。这种精神上无形的重压,让受爱的那一个宁愿舍弃物质上的丰厚赠予,宁可远远逃开。怪不得经常看见一个无穷温良恭俭谦让的贤人,为对方做尽了当牛作马般的牺牲和奉献,另一个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,绝不肯回头,让旁人百思不得其解。最惨的是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,不知道为什么这般苦楚。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层意思,再也没跟娘亲急赤白脸过。本来已经甜如蜜的糯米藕,再裹上厚厚一层透明桂花蜜,能看穿还真是难上加难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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