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天心里平静得出奇。今晚间放学，觉得无聊，竟无意瞥见了天空的明月，瞧着天上流动的云，又望了望路边成排的雨衫，接着，我在余光中发现了日日都能见的一方荷塘。

　　这是月下的荷塘，然而在深秋，已没有“佩弦先生的荷塘”那样“莲叶何田田”“鱼戏莲叶间”了。空气中有丝丝冷丝丝的凉意，而荷茎竟有半点枯半苇黄。荷塘里几乎是衰败的样子，歪歪邪邪得倒着荷，如大大咧咧的憨豆先生，有的豪爽得没入水中，享着凉水的浸润洗涤，仿佛微尘泥垢早从叶片上迸散开了似的；有的枝折花落，虽然有些伤感，然而却有一种自然的凋零之美。美中略微让我忆起了“昨天的忧伤”。

　　寻思着我得忧伤的梦，竟陶醉于风的吹拂，暖中带冷冷中有暖，温柔地轻抚我。高中年间的种种失意刹间忘记大半。我怎么能太在意那些无形的事物呢？然而我并没有全忘却，因为刚忆起爷爷走了，不再与我言语，七八年的情清晰并且了然起来，这人走人留的无常变化使我沉默了许多。

　　秋荷的形又渐渐地凸显，在我的眼前晃动，仿佛有沙鸥在那湛蓝的海域上空盘旋，久久不离去。它确实到了暮秋之年，该休息了。即使是快速得老去，也算得上婉约的败笔，残枝残叶不正是预示着生命的下一次轮回吗？叶不再是“亭亭的舞女的裙”，不再是翡翠色的绿，也不再是月色下的一片云彩；月光不再“如流水一般”，花不再是“出浴的美人”，不再是点点的红花，而是微风中的一片凋零，悠悠得不见了粉红的色泽，白皙的面脯，尽皆失去了先前的妩媚。

　　荷塘仙境在秋风中里缓缓地逝去了。暗香残留在花之眉茎之带岸之边。忽一阵风踏着花香传来，一直掠过我的眼睛，我模模糊糊地瞧见一缕缕清香从我的眼前溜走了。这香是难以抓住的，就好像这时令，该来的还是来了该走的还是走了，好的坏的都留不住，因为季节已是深秋。

　　整个荷塘都是沉郁的，真是厌倦了疲劳了该休息了。叶子依然撑着欲坠的花盘，似乎是在等待黎明的冰霜给它卸下最后的承载，才能了却一桩心事。

　　此时，夜已深，云飘着（即使在夜晚也能感觉到），慢慢的如墨色的鱼鳞块，墨的发亮。月亮走来，它慌忙去迎接，忽又躲开，仿佛如云的时光（一个永久，因为云是漫无边际而常有的）不愿与如月的时光（一个短暂，而月圆不过是一年中几日才有罢了）沆瀣一气似的。月光从无垠的黑云中找到突破口穿将下来，荷塘不好意思地接着光，但荷叶与花，莲子与水已不再有仲夏的激情，景致状况大不如前了。

　　这里难免显得寂寞与单调，因为天不是阴天，也没有西风。我着意仔细地端详，忽然发现了什么，又忽地想不起来了。我寻觅着……顷刻，又飘来了风，风也萧瑟如秋如荷塘的一茎残荷。秋意越浓，荷塘越显得孤苦伶仃起来，我竟无语凝噎。荷塘仿佛跟着也哭了，是我的眼见的月朦胧还是耳朵的错觉，这声音如此真切，这是女子微弱的哭声，不知我们是同病相怜还是心心相印抑或两个孤独客？她似乎在诉说：“我的娇嫩的叶啊，舒展开吧！我的粉红的洁白的花永远伫立在枝头吧！我的微小坚强的生命啊，重放光彩吧！”然而这一切是不可能的，因为现在已是深秋。

　　同学们走得差不多了，周围黑洞洞，寂静无声。

　　我凝望了很久，想了很久，只想起了易安居士的词“花自飘零水自流。一种相思，两处闲愁。”夜深了。

　　走前再瞥一眼荷塘，已无留恋，便加快了脚步，因为月光已不见，时光催人走。